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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筆記 / 《巴赫曼老師的教室 Mr. Bachman and his class》by Maris Speth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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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曼老師的教室 Mr. Bachman and his class》 by Maris Speth 2021 這是一部紀錄位在德國Stadtallendorf一個中小學型的教室裡,一個社會學畢業的老師年屆65歲退休了,在他放下教育這件事情之前的最後一個班級,與這些分別來自保加利亞、羅馬尼亞、俄羅斯、土耳其、摩洛哥等地的孩子們生活的日常的紀錄片。 真的是日常如上課的拌嘴、孩子們的情緒起伏、校外教學、小考、背單字。而在二戰時期,這個城鎮曾是集中營的秘密中心,兩大製造單位DAG與WASAG設置數個集中營,容納來自二十二國、近1.7萬名的工人,在希特勒底下生產著彈藥與民生用品。 六十多年後,這個地方仍承載著來自多處的人,孩子們說土耳其跟保加利亞感覺比較像家,對這個曾經修習社會學、努力排斥成為老師的巴赫曼而已,不知不覺也跟孩子、跟教育為伍了一輩子,總能看到他們在互動當中仍然不停努力彼此理解、陪伴的過程,動態地蔓延。 許久沒有看到在講述德國現狀時,並不以沈痛的歷史敘事或戲劇性處理的紀錄片,常常反觀地想,看似反戲劇、反高潮、沒有明確觀點甚至結構鬆散近四個小時的紀錄長片,卻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凡常和時間的耐力積累,才能讓身為觀眾的我真正在意起——真正對這些面目還很模糊但奮力活著,甚至被迫不斷被探問自己是誰這樣問題的幼小生命們產生連結。 這是西歐強國在郊區的日常處境,而這樣的處境與巴赫曼老師這樣看似渺小的職員,從尋常裡拉展出來的厚度,也是紀錄片的企圖。若不以此處理,是不是就會難以呈現出某種不應該再添加張力的人的處境呢。 反情節或反高潮的紀錄片在台灣還是相對少見,這樣的片並不吃香,或若不與這樣的議題勾連則是難以被反芻的日常,變成遺珠之憾。可是這樣的紀錄片細緻地看,卻又可以看見留下的記錄牽涉到學校這樣的機構、國族認同、跨世代對話、歷史傷痛與多元主義的矛盾實情,是一個很好的切入角度,也很重要。我覺得《巴赫曼老師與他的教室》反映了移動人口在轉換階段中的一個休憩時刻,這個時刻是階級、國族的角力場,看似寧靜的戰爭、童稚但充滿勇氣的人生起跑點,仍可以看見德國國家政策落實的實際目標與成果,甚至其中牽涉的情感與共感的方式是非常貼切到位而且動人的。 反過來看,看似在國際市場上最不吃香的一種紀錄類型,卻保留了可以長時間檢驗或反覆翻看的重要日常。我認為這並不只是關於一個好老師、一個意義深遠的人物他日常實踐的

放映週報 / (轉)記李永超2021年兩部作品《惡人之煞》、​​《二〇二〇年的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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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惡」與我之間、台灣與緬甸之間的映射探訪: 記李永超2021年兩部作品《惡人之煞》、​​《二〇二〇年的一場雨》 文 / 黃令華 來自緬甸北方克欽邦的密支那(Myitkyina),來台10多年,將邁入36歲。李永超當年在雲科大就讀數位媒體設計系,一堂跨修視傳系林泰州老師的課,他看了侯孝賢、認識楊德昌、接觸到李安與蔡明亮,這些電影對當時的他來說,深深種下他認為「用電影表達自己是有可能」的種籽。 1948年1月4日,緬甸自英國統治之下分離,成為主權獨立的民族國家,然而獨立不久即陷入長期內戰。1950年代,效忠蔣介石的中國軍隊越過邊境進入緬甸,戰火連綿,1960年代緬甸鎖國,施行緬甸式社會主義(Burmese Way to Socialism),企業收歸國有。 李永超生於1980年代,在戰事熱烈的尾聲,山裡的克欽軍總在夜裡闖入民宅帶走小孩,大家時有耳聞,不知如何是好⋯⋯。克欽(Kachin)一詞來自緬語,指稱北部山區的部落諸族。在英國統治之前,克欽隔絕於山區未被外來勢力入侵,20世紀初期受美國傳教士影響,信仰基督教人口增加,緬甸獨立之時,克欽各首領雖同意成為聯邦的一份子,然而這份協議在1961年「佛教被定為國教」之後遭受挑戰,「克欽獨立組織」成立,衍生衝突30多年,直到1994年,才由克欽浸信會牧師斡旋協商,與軍政府停戰。 ... 攝影機的出現,為兩個人的行動搭起了一座媒介,而這樣的媒介穿鑿在不同的目的裡,成為這部片的模樣。「惡」的本質存在嗎?這從來不是李永超的拍攝行動、質疑、逼迫等試圖去迫近的答案,「惡」、「壞」、「糟糕」這些詞語,在攝影機後面不停被拋出:「你到底多壞?告訴我你怎樣壞、有多壞?」而鏡頭前的人回答:「我就是很壞、非常壞」,從頭到尾「惡」都是一個被本質化的存在,甚至是單一的、清晰的、缺乏可能性的,所以才會不斷在「惡」被提出來時,攝影機找到拋出問題的反作用力以及其在影像上呈現出來的效果。《惡人之煞》看似藉由這段相遇與拍攝緣分,呈現兩人試圖討論「惡」的本質、惡的道德界線,甚至透過鏡頭外的導演畫外音呈現出一種「一般人」遇到「自稱惡人」之情況時的無措,這在導演訪談時提及此次嘗試全程用腳架拍攝,而意外創造出冷靜的鏡頭語言形成衝突。 這場大型演出,將「惡」的存在視為前提,也將「惡」的表現看作當然,或許紀錄片真正逼問出的是導演的質疑——「我腳斷掉之前,我很壞的」,攝影

人類學菜鳥筆記 /《溯流之河》與《樹房子》與嘉萊族(Jar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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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學菜鳥筆記】《溯流之河》與《樹房子》與嘉萊族(Jarai)  [Notes.] 最近所上【東南亞社會與文化】課堂,因為花了兩週時間讀 2020年年末剛出版的新書 "Disturbed Forests, Fragmented Memories",而串連了兩部紀錄片——分別是《溯流之河》(The River Change Course, 2012)還有今年剛看的《樹房子》(The Tree House, 2019),紀錄一下。 "Disturbed Forests, Fragmented Memories” 是 Jonathan Padwe 近十五年的田野材料所凝聚而成的一本民族誌,作者在夏威夷大學人類所任教,是我這堂課的教授的教授,他自己因為很想跟我們一起讀這本書而選進了這學期的課綱。這本書主要的旨趣是從森林與地景(Landscapes)的角度去看另一種柬埔寨歷史的記述方式,尤其是針對「紅色高棉(Khmer Rouge)與大屠殺作為柬埔寨主要歷史敘事核心」以外,以歷史角度去尋找 Jarai 族(嘉萊族)在歷史中社會關係的轉換,重要的是和中心的互動以及暴力政權的作用,從地景以及農作的改變來探討地景除了被歷史及資本主義塑造,又如何成為邊緣歷史的承載處,反面過來保存記憶並保留另一種歷史敘事方式。 同學是兩個在交大作文化研究的印尼研究生,其中一位來自印尼的高地區域,兩週的討論很有趣,尤其他們都會連結到自身在印尼成長的記憶,作為高山民族(highlander)或是島嶼民族(islander)的各種認同與反思。雖然說課堂是關於東南亞,但沒有人敢稱自己是作東南亞研究,畢竟島嶼東南亞、大陸東南亞,甚至是印尼的諸多島嶼就可以涵蓋非常歧異的文化與歷史記憶,高地與低地更是近二十年東南亞論述中的主要研究目標,藉以區分高地與低地的不同生存樣態,來論述「國家」與「後殖民」如何在這個地理上的區域作用和辨認抵抗。教授自己是以西藏研究為主,討論每次到一個節點大家就會陷入——我實在無法說我很了解柬埔寨歷史或者緬北的歷史,而停滯糾結——而今天要說找到一個真正權威性的歷史詮釋,也仍然是困難的。同學也說,對於這些美國研究者來到這裡研究有些不以為然,這些研究生住了幾年就想要極力區分高地與低地,又說要替高地發聲,可是每次都搔不到癢處,這個批評也很有意思(無法反駁ㄌ)。不過區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