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 X Giloo|於山體,雕刻記憶──《浮山若夢》

釀 X Giloo|於山體,雕刻記憶──《浮山若夢》



文/黃令華

對抗遺忘的記憶工程


1973 年,9 月 11 日。


智利發生政變,是皮諾契特長達 16 年獨裁統治的開端。數以千計的公務員、知識份子等被視作政治犯逮捕入獄。


那一年,成長於智利、年僅 32 歲的電影導演帕里西歐・古茲曼被囚禁於國家體育場,軍方找不到他在政變時攝錄的膠卷,15 天於集中營的囚禁,使他記下當刻的氣味、光亮、聲響。離開體育場的他,自此離開動蕩困頓的智利,流亡西班牙、法國、古巴等多個國家。


那是一座原本應該滿座替足球隊歡呼的觀眾、打亮綠草皮的燈光、震耳的歌聲⋯⋯的體育場。 集中營的記憶在古茲曼腦海裡,自決意流亡的當刻發芽,被獨裁政體的殘暴直悚碾壓。46 年後,他回到這裡,站在空蕩蕩的國家體育場,攝影機環視著場館,耳邊響起 1962 年世界盃足球賽,智利對上義大利的那場競賽。


時隔多年,在古茲曼的回憶裡,智利輸給對戰的義大利,卻在數天後贏得了世足賽第三名。智利作為一個國家,在落寞後又奇蹟似地在勝利中奪回主體,這些跌宕如雲霄飛車的賽事情緒,沉澱在被囚禁的導演心中留下憤恨與困惑──但事實上,當年智利贏了義大利,甚至一路從淘汰賽打入了季軍賽。那是被史頁記錄下的粗野一戰,而在 20 歲的導演心中,當深愛的國家開始崩塌,過往記憶裡被封塵的情緒波動,都被隔絕在永遠難以追尋的烏托邦。


流亡後的古茲曼,踏上在精神上不斷返家、不斷向智利書陳鄉愁、影作不輟的創作生涯。過去那段沉痛回憶,曾以多種樣貌和形式顯影於這些回頭探討智利政治、歷史,當權與創傷的作品裡,並非和光同塵,但在自然、宇宙與人的意識之間,他仍不停尋找記憶得以被安放、痛苦得以在混沌之處保有輪廓的意義。


古茲曼藉著智利三部曲的創作計畫,十年間分別在《星空塵土》(Nostoligia for the Light,2010)、《深海光年》(The Pearl Button,2015)、《浮山若夢》(The Cordillera of Dreams,2019),一步步自星空、深海、山脈,在其中的遺骸、鏽蝕與沈積慢慢挖掘、尋找所有得以組構記憶的碎片與痕跡,將這些並非完全具象可見,然而奠基於理性客觀的科學探照,試圖折射其中無以名狀、龐大的歷史記憶。


智利國家領土狹長,跨越緯度範圍極大,相應於廣袤的太平洋,背負安地斯山脈山脊,領土的東西向僅橫跨約 200 公里,南北向卻達近 4300 公里。獨特的地景與蜿蜒的邊界,使得智利地圖始終以分段式的樣貌出現在國民學習的記憶裡。對於國家形貌如何完整被呈現、被觀看、被閱讀,也一直在古茲曼的三部曲中,以不同形式出現。


於星空中找尋新的星體,宛如在茫然的阿他加馬沙漠找尋被獨裁政體如垃圾般棄置的受難者骸體;而深海裡的珍珠鈕扣,串連出智利未曾被言明的殖民歷史與被抹去的空缺的靈魂──該怎麼能閱讀到他們的遷徙、他們的留戀與他們的存在?最終,導演在安地斯山脈的濕壁畫啟程,屢屢錯身、屢屢逃避,半世紀後的返鄉可以找到什麼?找不到記憶裡有著熟悉氣味的城市,但在訪問的雕刻家、作家、歷史學家的記憶裡,透過相似與相對的對應,找到對國家的愛最原型的、最原初的起點,因為所有會感到痛的,都是因為存在腦海裡、被意識記憶。


記憶是什麼模樣?


⋯⋯ 

本文刊載於方格子。

(全文閱讀:https://vocus.cc/article/5febf429fd89780001b791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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